首页 > 历史小说 > 万历明君 >第248章 风景天慳,金丹根宗

第228章 以一持万,树碑立传(1/3)

上一页 目 录 加书签 下一页
好书推荐:
  曲阜县城郊外。

  佛堂正殿,众目。

  佛堂外的一众乱民人头赞动,伸着脖子往里看;佛堂内的几名骨干神情各异,相互用眼神交流。

  目光汇聚处,是静静对峙的何心隐与葛成。

  自葛成越众而出,向何心隐质问后,两人已然多时没了动静。

  何心隐默然无语,只因他猛然惊觉,自己此前对眼前这位贼首,似乎有所误判。

  眼前这位贼首,方才一席话语,可浑然不像什么士绅走狗,大户鹰犬,竟生出一副梁山好汉的模样!

  先前那几名骨干,张口闭口就是朝廷要追夺隐户丁税,动辄谣传官府清丈是为加派小民田赋。

  俨然是对实情心知肚明,只不过是为了将水搅浑,才一派胡言罢了。

  反观眼前这位贼首葛成,一席话语出口,直截戳中了真切的痛处。

  赋税何所出?朝廷口口声声对士绅大户度田清户,但,小民真的可以置身事外么?

  当然不可能。

  清查税源哪有不干涉民生的道理!

  无论是大户,还是小民,无不是依赖田亩而生,一如杂草与粮食,都是长在地里的。

  数百方顷的田亩齐齐翻土,两京十三省良菱不齐的官吏先后抢锄,工程浩大,如何能精细到除杂草而不损粮食?

  杀之不尽的贪官污吏,往往借着这个绝佳的机会,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脂民膏一层一层的好官能吏,亦免不得溢额求功,对大户草民一视同仁,倾尽全力地录田拓土,将功绩做得漂亮。

  再加上被朝廷夺了税源的土绅大户们,自然舍不得脱下逾制的华贵莽服。

  为了维持府上进项,更是只能撕下在百姓面前仅存的一丝温情,对佃户赤民们露出血腥的猿牙,日甚一日地敲骨吸髓。

  赤民想置身事外?届时破家灭门,卖儿女,不知凡几!

  若非是真与百姓息息相关,山东这场民乱也不会这般轻易地被煽动起来。

  这些何心隐当然知道这些换作以往混迹民间讲学时,他早就口若悬河,将清丈中各种害生民的弊病梳理得清清楚楚了。

  但此时的何心隐,并不是那个讽谏时政的民间袖领。

  相反,这一次,他站在朝廷这一方一一身份上,他是巡由衙门的税兵;公理上,他想亲眼见证皇帝的革新救国;道途上,他要亲自参与朝廷的实践。

  被皇帝抬高视野的何心隐,无可避免地站在天下大局的立场上看事情。

  哪怕对这些弊政知道得一清二楚,他也没理由不支持清丈!

  难道非要等到有朝一日将天下打个稀烂,再等着新朝开国,于生民疲、世家未形之际从容清户度田?

  那他们这些儒生侠土还谈什么救国救民?

  一心等着做前朝遗老就是了。

  奈何,这些想法听起来大义凛然,说到底与眼前这些赤民的立场,总归是截然相反。

  心怜赤民之苦,又深知天下局势不得不为,大义撞上大义,仓促下竟被葛成问得进退两难。

  何心隐能如何回应葛成?

  是轻飘飘一句牺牲小我,大局为重?还是恬不知耻劝一声若有不幸,从头再来?总不至于毫不腰疼地来一句,佃户要替朝廷想,我不陪绑谁陪绑?

  这些话何心隐说不出口。

  心中波涛汹涌,面上哑口无言,外人便只见得佛堂内久久的沉默。

  这时,葛成突然笑一声。

  许是见何心隐无言,这位贼首面上似乎多了些皮笑:「何大侠是不是以为,

  只要您老神兵天降,亮明身份,我等便幡然醒悟,倒戈跪地,感恩戴德?」

  何心隐闻言,欲言文止,却仍旧沉默。

  葛成只当何心隐此举是默认,毫不客气道:「所以某虽敬重何大侠,但心底一万个看不上这种狗屁倒灶的「为民请命」。」

  「但凡文章里写到咱们这些穷酸,反反复复就是那些词,什么凄啊、惨啊、

  苦啊、悲啊;来来回回那一张脸,欲哭无泪,麻木无情,怨天怨地,仿佛没人笑得出来一般。」

  「写到也就罢了,遇见了更是不得了。」

  「穷酸们抱怨两句,那就是愚蒙无知,受人蒙蔽;穷酸们喊喊冤,那就是被人蛊惑了帮着数钱。」

  「老朱家开国的时候天下影从,弃元从汉,也不是咱穷酸们明事理,那是老朱家德行高,感化愚昧。等朝廷不施仁义,咱穷酸们不待见了,立刻就是咱受了蛊惑,不体谅朝廷的难处。」

  「概而言之,在‘儒生风范’们的眼里,只要满足自己超然的道德情怀就够了,至于咱穷酸们,是不配有自己想法的。」

  话音刚落,佛堂外立刻响起一阵阵笑声。

  失笑的自嘲、苦笑地摇头、尬笑着附和。

  葛成口中说着,一边迈过门槛,站到佛堂外的院沿上,目光扫过眼前黑压压的赤民。

  他言语中尽是指责,意思也表露无疑,

  与朝廷和谈固然是众望所期,但前提是,何心隐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,得意识到穷酸们是人才行一一有自己诉求,有自己动机,有自己想法的活生生的人!

  这些聚集而来的部众,有的是对岸庄子的佃农,早年为了躲避丁税主动投身主家为奴,这一遭度田清户,主家怕隐匿丁口犯朝廷忌讳,干脆将人直接摔了出来。

  有的是磨坊的小工,最近各大庄子停耕,主家的磨坊也没了生意,坊里就只留了长工,小工全停了。

  不在籍的客户,因为清丈,要被收归田亩;垦种荒田,避逃税赋,如今被迫要重新纳赋;乃至于被差役们借机勒索·

  朝廷总以为这些人是无知无觉的禽兽,一个劲张贴布告,派文书说些话。

  可谓是隔靴搔痒。

  对大政的不满,才是这场民乱的熊熊烈火!

  何心隐一副只要说服了他葛成,便能一呼百应的模样,同样是将赤民当做无知无觉的禽兽。

  说句不好听的,他葛成算个屁!

  哪怕他葛成扯旗造反,兵败身死,这些穷酸们把兵甲一扔,照样能回家继续过日子。

  只要何心隐今日不能直面这些赤民,无论场面话说得多好听多正当,这场民乱就停不下来!

  何心隐跟在葛成身后,缓步迈过门槛。

  他顺着葛成的目光,扫过眼前黑压压的赤民们。

  被葛成指着鼻子骂,何心隐心中并没有什么恼怒的情绪。

  反而有些恍惚。

  与皇帝辩经,被皇帝无情奚落,没有高屋建的超然视野,不配对着朝局指指点点。

  眼下欲劝服赤民,又被葛成鄙夷,口称为民,不过是满足自身虚无的道德体悟。

  以武犯禁,以文乱法,真就成了人见人嫌的「儒生侠士」。

  拘泥于经典学说数十年,骤然投身于实践,竟是这般仿徨无措。

  何心隐站在葛成身侧,久久无言。

  半响之后,何心隐心中胃然一叹,将一应教训照单全收。

  眼不窥天,脚不沾地,道阻且长,行则将至。

  稍作振奋后,何心隐才终于有了动作。

  只见他凑近葛成,嘴唇微翁,声如蚊讷:「不知葛将军是哪条道上的朋友?

  ?

  声音在葛成耳畔模糊响起,引得他眉头微皱。

  葛成转头警了一眼何心隐,寻思这位何大侠到底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,如何突然攀起道上交情来了?

  所谓道上,指的是绿林道,

  道上多是江湖草莽,同时也是侠义之士的代名词。

  何心隐自然是江湖中有名号的人物。

  其多年来「屡变姓名,诡迹江湖间,侠游四海」,同时因为脱履身世,芥视权幸,独独亲昵赤民,常年为道上的好汉所推崇。

  用王世贞写史的定论来说就是,何心隐与邵朽皆大侠也。

  葛成思索片刻,回头摆了摆手,示意几名骨干不要靠近。

  无视身后不满的目光,葛成侧过身,面无表情对何心隐回应道:「某家到面生的,阳面长的,如今小小是个水滚子,落在济水跑野好几个年头了。」

  「蒙乡里乡亲看重,为今日的事挑个肩。」

  何心隐既然问起道上来历,葛成便自然而然也回起了黑话。

  「虎金架。」何心隐又朝葛成挪了半步,几乎靠在了一起。

  这是何心隐的本姓,梁姓的黑话,葛成作为道上的人,自然再清楚不过。

  这俨然是互报家门的意思。

  葛成迟疑片刻,瓮声瓮气地开口道:「蔓子多了,就不报了。」

  何心隐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葛成一 南柯园提供了鹤招创作的《万历明君》干净清新、无错版纯文字章节: 第228章 以一持万,树碑立传在线免费阅读。
上一页 目 录 加书签 下一页
新书推荐:

本站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,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,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。如有疑问,请联系作者删除

Copyright © 2021 南柯园 All Rights Reserved.

地图导航 地图XML返回顶部